中国内地企业海外投资、个人家族财富境外布局中，香港向来扮演着重要的平台角色。过去一年，伴随“出海”热潮加剧，跨境法律服务需求增长，出现了新一波内地律所布局香港市场的趋势。
- 中国企业和个人加速“出海”，内地律所迎来新一轮香港布局热潮
- 区域所、精品所、非资本市场业务所成为本轮进驻香港的主角
如果说此前布局香港的主要是来自北京和上海、以境外资本市场为优势业务的律所，这一次去往香港的内地律所类型则更为复杂，且出现了以区域型、精品型、非资本市场/涉外业务型律所为主的趋势。
例如在过去12个月内，来自上海的光大、虹桥正瀚、中联，来自北京的道可特，以及来自粤港澳大湾区的金鹏、广悦、卓信都新设了香港办公室；去年底，来自四川的五家律所——四川君合、致高、恒和信、善嘉、发现，则先后宣布进驻香港；以上海曼昆、北京执诺为代表的精品律所也于近期发布了成立香港办公室的消息。
根据香港律师会网站，目前，香港市场共有35家来自内地的“外地律师行”；有21家内地律所处于联营之中；此外还逐渐有律所完成三年联营申请成为香港本地律所，近期的信达律师事务所就是最好的例子。
多重驱动因素
7月初，总部位于广州的广悦律师事务所正式注册成为香港的外地律师行。广悦所主任杨杰律师指出，这背后主要受到了客户“出海”需求的驱动。
“在‘一带一路’倡议和鼓励企业‘走出去’的大环境下，大湾区乃至全国的众多客户都在积极寻求业务产品的国际化发展，企业出海需求茂盛。”杨律师坦言，“香港凭借独特的地理位置和国际商业中心的地位，成为了连接中国大陆与海外市场的重要桥梁。”
“我们注意到，广悦的许多客户都有出海需求，因此决定开设香港办公室，以便更好地服务客户，助力他们实现业务出海的目标。”
8月中旬，总部设于上海、由多家原区域头部律所共同筹建而成的中联律师事务所宣布将在香港市场同时完成“两步走”：以“外地律师行”身份设立中联香港办公室，并同时与本地的姚黎李律师行展开联营。
周波律师是中联香港的筹建人之一、中联全国执委会主任，他告诉ALB，基于政策的鼓励，加之律所规模化发展后产生的内在需求，促使中联做出了布局香港的决定。
“律所达到一定体量后，境外布局是必然选择，以满足事务所的战略规划和客户需求，因此我们及时做出了‘出海’决策。”
- 周波，中联律师事务所
“2022年中联的律师人数已经过千人，截止今年10月在全国布局有18个区域办公室、32家分所。今年，中联北上广深一线城市办公室全部落地，现阶段的国内布局基本完成。律所达到一定体量后，境外布局是必然选择，以满足事务所的战略规划和客户需求，因此我们及时做出了‘出海’决策。”
周律师说，2022年起，中联感受到客户与香港市场投融资并购、资本市场、争议解决等相关的法律服务需求逐渐恢复，但彼时还把握不准需求量，于是还是以与香港当地的律师事务所相互进行业务推介的方式开展合作。
“两年下来，我们感受到涉港需求持续增长，与香港合作机构也互相转介了不少业务，合作非常愉快，于是商议在此前的基础上再走一步，变为联营，希望在联营伙伴的三年陪伴下，未来实现本地化。”周律师说。
变化的市场需求
筹办香港办公室的过程中，周波律师和身边同行展开了一些交流，他坦言，香港资本市场发达，原来主要是专长境外业务为主的律所会去布局，但“从2023年开始，内地所到香港设办公室的越来越多，有些不以资本市场、非诉业务为主，而是较为聚焦于争议解决领域，该等涉港法律需求一直在增加，相信是现实的业务在催促着大家往前走”。
具体到中联，周律师说，过去两年香港资本市场表现较为疲软，但客户仍有少部分需求。此外，中联还在以下几个领域感受到客户较为强烈的问询。
“第一是财富传承和管理领域，高净值客户需求较为急迫。一方面，客户希望使用香港更发达的家族信托等工具；另一方面，客户也可以在香港进行内容更丰富的资产投资。在这个领域，中联合作的姚黎李律师行恰恰具备市场优势及丰富经验。”
第二类需求在于争议解决，“主要与此前的‘跨境投融资项目相关。许多项目将香港选定为管辖地，伴随市场或其他因素导致的矛盾爆发或违约事件，内地客户对于香港诉讼、在香港国际仲裁中心仲裁、两地互相执行生效裁决/判决的需求多了起来”。
第三类则和去年开启的新一轮“出海”潮相关。尤其对于许多初涉海外业务的企业来说，选择香港作为出海首站或设立首层投资架构更为安心，“香港应该持续保持其超级联系人地位，这里有熟悉中文、熟悉国际规则的人，出海企业的需求能够得到一站式满足，未来还可以寻求企业在香港上市”，周律师分析道。
利用刚刚设立的香港办公室，中联希望把这些需求“第一时间回应起来”，并尝试逐步开拓新的业务可能性。
广悦的杨杰律师则告诉ALB，未来广悦香港将“致力于为国内外客户提供中国法律顾问服务，并专注于满足中国企业‘走出去’的多元化需求，特别是在境外投融资、海事海商、数据合规、争议解决等领域提供服务”。
香港律所的推动
内地律所到香港市场寻找新业务机会之外，也有另一股来自香港的驱动力促使内、港律所展开更多合作——这股力量就是香港律所对于内地市场的开拓需求。
周波律师告诉ALB，伴随香港市场竞争加剧，近年有越来越多香港律所到内地寻找新的增长点，过程中内地、港律师交往增多，也间接促生双方以香港为落脚点展开合作。
以中联合作的姚黎李为例，香港回归后第一任律政司司长梁爱诗在此任职，因此该所和内地原本互动就较多，也服务于不少央国企的香港业务。通过中联在多地的办公室，姚黎李可以在内地有更多“触点”，例如不久前双方就以联合投标形式，参与云南、上海等地大型国企的海外投资及香港争议解决项目。
过程中，周律师特别观察到香港律师服务的变化。例如在费用方面，相较于曾经的小时收费，香港律师在和内地律所合作中开始接受固定收费模式；而在服务风格上，“香港律师也逐渐了解了内地客户对即时响应的要求，能够配合客户习惯调整服务时间”。
“应该说内地、香港律师各自在压力之下，都在寻找合适的伙伴，希望开发出新的业务机会。”周律师总结道。
成本与收益
周波律师告诉ALB，在目前的市场环境下，加之香港的高额成本，律所还是承受着一定压力——以三年的联营期计算，香港办公室的运营成本不是一个小数目 。但基于战略考量，中联认为及早做出“出海”决策对律所的下一步发展十分重要，并且自中联香港官宣以来，他们已经看到了积极的业务迹象。
“例如一位企业总法律顾问看到中联香港即将落地的消息后马上联系了我们——TA本人正好在不久前调任至某家央企的香港分公司，亟需有信任纽带的律师提供在港服务，未来我们有机会在内地、香港两个市场展开合作。”周律师说。
在营收端，周律师预计中联香港将经历“单纯投入-收支平衡-未来盈利”三个阶段。“对于大型律师事务所来说，香港办公室已经成为一种‘标配’，让同行和客户了解到我们布局的持续完善，以及拥有提供香港甚至海外服务的能力，其中有很高的战略意义。我们也期待未来通过香港办公室辐射更多业务。”
杨杰律师也告诉ALB，广悦已经为香港办公室批了充足的预算，未来其将在广悦体系中扮演重要的角色。
“香港办公室便于我们与全球各地的企业和律师事务所进行交流和合作，未来可能会成为广悦的海外营收中心。”
- 杨杰，广悦律师事务所
一方面，香港办公室将被设立为广悦海外总部和海外中心，“成为连接广悦境内与其他海外办公室的纽带，有利于整合全球资源，为中国企业的国际化发展提供全方位、高效率的法律支持”。
另一方面，香港作为全球金融中心和离岸人民币最大的结算及交易中心，未来在结算方面也会给广悦的发展带来便利，“便于我们与全球各地的企业和律师事务所进行交流和合作，香港办公室未来可能会成为广悦的海外营收中心”，杨律师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