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的最后一个工作日，中国反垄断诉讼领域见证里程碑时刻：北京市高级人民法院做出一审判决，认定阿里巴巴及旗下天猫平台实施“二选一”垄断行为，对京东造成严重损害，判决阿里巴巴向京东赔偿10亿元人民币。

由京东开启的这场反垄断诉讼起始于2017年，先后经历了管辖权异议和一审阶段，并见证了中国互联网及平台经济发展环境的巨大改变。

这也是阿里巴巴继此前的行政处罚后，再次因“二选一”等行为被追究法律责任。2021年4月，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曾对阿里巴巴做出182亿元罚款。

从“监管”到“诉讼”

过去几年，市场主要关注于反垄断领域的一系列行政调查案件，包括2015年的高通案、2021年的阿里巴巴案，以及2022年的中国知网案等。2023年京东诉阿里案一审判决的做出，是否意味着下一阶段，反垄断领域的关切将逐渐转向由市场主体主导的诉讼之上？

中伦律师事务所在京东诉阿里巴巴案中代理京东，合伙人吴鹏律师是团队牵头人。吴律师指出：“过去几年，反垄断民事诉讼活动并非处于沉寂状态，一直在缓步探索、发展的过程中。作为一名自《反垄断法》2008年施行以来就一直在从事反垄断调查和反垄断诉讼相关工作的律师，我认为二者对于维护市场公平竞争是同等重要的。”

2022年《反垄断法》迎来首次修订，同年11月最高院发布了《关于审理垄断民事纠纷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规定（征求意见稿）》，此次京东诉阿里案一审判决更进一步推动了司法实践发展。

“此次判决的作出对于各方主体都有重要意义：对于市场主体、消费者而言，能够增强其因垄断违法行为遭受的损害寻求司法救济的信心；对于经营者而言，意味着需要更加重视反垄断合规工作。有损市场竞争的不当经营行为不仅可能面临着来自执法机关的处罚，未来也可能面临来自反垄断民事诉讼的赔偿判罚。”吴律师说。

反垄断诉讼的特殊挑战

从案件启动到一审判决，京东诉阿里案历经近七年。吴鹏律师坦言：“相比于一般诉讼，反垄断诉讼耗费时间极长，耗费的人力和物力也巨大。司法的被动性和中立性使得诉讼活动的推进更多依赖原被告双方的行动——全球反垄断司法辖区内的实践都是如此。”

除此之外，基于此前处理过的反垄断诉讼案件，吴律师还有一个特别的感受：“反垄断诉讼在证据收集、举证证明方面的工作极为复杂，而且容易牵涉法学、经济学等交叉学科问题，同时还需要对特定行业的背景和发展趋势快速理解并作出判断。”

“此外，不同的垄断类型案件的分析路径也有所不同，需要根据客户的实际需求制定整体的策略，因此对代理律师的综合能力要求很高，也极具挑战性。”他说。

2024年的反垄断议题

伴随京东诉阿里案将反垄断话题再次带回公众视野，未来一年，反垄断监管及诉讼是否将受到更多关注？又有哪些话题特别值得留意？

吴鹏律师介绍道，2023年是《反垄断法》实施十五周年，与《反垄断法》配套的五部规章正式发布并施行，为反垄断工作提供了更细致的指引；此外国家市场监管总局也发布了《关于标准必要专利领域的反垄断指南（征求意见稿）》，知识产权反垄断领域的相关立法工作在不断完善。

“从立法动态和行业发展来看，反垄断与知识产权的交叉领域，包括涉及到5G、标准必要专利等相关的前沿问题，今年和未来都是值得继续关注的反垄断话题。”

而从监管动态来看，“民生领域、自然垄断行业是反垄断关注的重点。此外，互联网行业、平台经济领域以及行业内普遍存在的因算法等技术手段产生的系列问题也依旧是重点和热点，这次‘二选一’案的一审判决也回应了这个热点话题”。

面对这些发展，吴律师对2024年企业的反垄断工作提出了建议：“企业应当加强反垄断合规意识，做好包括培训、内部合规审查等反垄断专项合规工作。”

“对于因垄断违法行为遭受损害的企业、消费者而言，也可以通过反垄断民事诉讼的途径维护自身合法权益，寻求救济。”他说。